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團魚夢

 

故事大綱:南宋時代,河南貢士王從事因北方戰亂,帶妻子喬氏避居臨安城。京城無賴趙成貪淫好色,貪慕喬氏美貌,設局將喬氏拐騙淫辱,喬氏抵死不肯屈從,被趙成一怒之下設計賣給年近古稀的衢州知縣王從古做妾。喬氏與丈夫新婚燕爾,突然被活活拆散,傷心欲絕,本欲尋死,於夢中見到一條團魚說出讖言,便忍辱負重,屈嫁王從古為偏房,許多年的光陰過去,即便王從古溫情以夫妻之禮對待,喬氏卻終日悶悶不樂,展眉難開。但此時王從古卻無意中遇見了喬氏的前夫王從事…

 

人物介紹:

 

喬氏:汴梁人。王從事、王從古兩人的妻子。與王從事上京尋事,企求功名,不料卻因為無賴周通設計,而與王從事分離。後被迫再嫁給王從古。

 

王從事:汴梁人。貢士出身。與新婚燕爾的妻子喬氏,因為北方時局不好,千里迢迢到臨安京城,不料被奸人所害,夫妻仳離。爾後成為府學新任的教授,更升任為臨安府錢塘縣知縣。

 

王從古:衢州知縣。已過花甲之年,卻未曾得子嗣,因原配夫人安氏安排,巧合遇到被周通拐騙的喬氏,驚豔喬氏的姿色,遂納喬氏為妾。

 

安氏:王從古正妻,為人慈善,篤信好佛。

 

趙成:臨安城聞名的無賴,性好漁色,與官商勾結,在京城內無法無天。貪慕喬氏美貌而拆散他人二人夫妻。之後引誘揚州商賈周紹的兒子周玄當了男風朋友,卻沒想到為自己埋下大禍。

 

王靈復:王從事堂兄弟之子,後被王從事夫婦收為養子,奉養二人安老終年。

 

周玄:清官周紹之子,人稱周小官人,年紀十七八歲。表面上在周宅附名讀書,實際上被趙成設計哄誘,成了男風朋友。

 

劉賽:臨安城妓女,趙成的老相好,與趙成狼狽為奸。

 

花氏:趙成正妻,平素幫助丈夫作惡。爾後色誘丈夫的男風朋友,種下大禍。

 

序場

時間:夜

場景:室內

 

(場景出現)

*只有一盞燈火的微暗房內,一個年邁的老婦虛弱的躺在床上,一名青年的雙手握住了她的一隻手。

 

男子:母親,胸口還悶嗎?

 

老婦:我只覺得頭很昏,身子好冷。剛我夢見在一處昏暗陰冷的通道迷途,走著走著,突然見到了亮光,盡頭處看到了一個男子,背影極像你父親,後來那男子轉頭,我視力有些模糊,但感覺正是你父親沒錯。我正想上前喚他,卻又迷迷糊糊的醒來了。看來…看來我的大限是快到了。

 

男子:母親別這樣說。兒方才已請了大夫,馬上就會趕來,母親不必過慮,一切都會沒事的。

 

老婦:往事如煙,人生聚散,生離死別都是命定之事,沒人逃得過。但我生前一直有件事情耿耿於懷,希望…希望兒你能答應我,待我大去後辦成此事。

 

男子:母親儘管吩咐。兒子都答允您就是。

 

老婦:靈復…!我年少曾得罪你父親,所以我死之後,不得讓我與你父親合葬。你父親之柩,應葬祖墳。但是…我的棺木,還是另埋一處吧!

 

男子心中暗想(螢幕旁白配音---):我父親生前與母親極為恩愛,怎麼會突然說出得罪二字。莫非是病重,頭腦不清楚,故而一時亂命?

 

*中年男子回神後,待欲再問,臥塌上的老婦早已瞑目而去。

*鏡頭:臥塌上的老婦人氣絕,中年男子眼色神情迷離哀戚,表情欲言又止,燈火突然隨風暗下,鏡頭轉黑,銜接上一處天色已然黃昏的山巔涼亭之處的遠景。

 

第ㄧ場

時間:黃昏

場景:靈巖山剪香涇

 

(螢幕先顯現出以下標題及配樂)

門外山青水綠,道路茫茫馳逐。

行路不知難,頃刻夫妻南北。

哭莫哭,不斷姻緣終續。

 

*山上一處亭子,一位五十來歲的男子望向山景遠處

*鏡頭:繞向男子的背影,迎面是一輪橘黃色的夕陽正好要在山口之處緩緩落下,景象意境淒涼滄桑,略微昏暗,橘色的光束迎面照來。爾後鏡頭拉進轉向男子側面,緩緩繞向正面,後方有人小踏步而來報信,焦距轉向後方僕役,王從古往後一轉,鏡頭用近距離定位在他臉龐。

 

僕役:老爺。臨安知府在山腳下泊船,託府衙門差,寄來拜帖,現已差人抬轎上山,希求稍晚與老爺見面敘舊

 

男子:知道了。老夫隱居在此多時,但料想故人定會來此致謝。七年啊!ㄧ眨眼數年的光陰就過去了啊!

 

*建議鏡頭:王從古望向遠方山間的暮色美景,臉上逆光,照著夕陽的光線,十分滄桑,不發一語,臉上表情五味雜陳。鏡頭逐漸模糊帶過,顯現出繁榮的市街景象

 

第二場

時間:下午

場景:城門處

 

場景:臨安城,車水馬龍,人聲頂沛

 

建議鏡頭:鏡頭俯瞰人們魚穿灌入的古城。拉至一騎在馬上的青年男子,和城門口迎面而行的一頂沒有簾子遮掩的涼轎之上。

行經路人望見喬氏,無不連聲贊歎議論其貌美。

 

第三場

時間:近晚

場景:街道上

 

鏡頭落到錢塘江岸旁,天色已近黑夜,一行人來到一處燈火通明,富貴繁華之地。到處都是妖嬌打扮的婦女,還有衣著鮮楚的公子,以及販夫走卒。

鏡頭落在馬上的青年,青年下馬,輕輕用手扶了轎上的女子,女子眼色倉皇的看著四周。

 

女子:相公,此處看來不慎安妥。感覺都是幹江湖市井的下等勾當。前後左右也盡是迎來送往的青樓門戶。

 

青年:的確看來不太妥當。但今日天色已晚,不知還有其他下塌的好去處沒有?小兄弟(呼喚一旁的轎夫),可還有其他落腳的去處嗎?

 

轎夫:王官人,這等時節,上京赴考的人不少,一時之間只怕難找到其他好去處。不如先安妥小娘子,畢竟有孕在身,也需要儘早歇息。

 

青年:也好。等明天一大早權且做打算。

 

夫妻兩人一同進入屋中,從屋內走出一個中年男子,與喬氏擦肩而過,眼睛骨碌碌的目不轉睛定著喬氏,直到兩人背影消失進屋。

中年男子(喃喃自語):這臨安城地面,竟有如此標緻的娘們。

 

第四場

時間:夜

場景:室內

 

*鏡頭轉向已然進入樓中的夫妻二人,轎夫將所有細軟停置妥當。夫妻二人見到一樓正廳坐著一位濃妝豔抹,三十出頭年紀的華服女子。

 

婦人:兩位敢情就是打算承租妾身樓上的新倌人夫妻?

 

男子:是的。不知閣下是?

 

婦人:賤妾姓劉,單名一個賽字,是這樓屋的主人,隔壁門戶人家的小娘。

 

喬氏:…………。

 

男子:大娘子您好。在下王從事,到京選官赴試。這位是賤內喬氏。

 

劉賽:大官人休多禮。折殺奴家。你們小倆口到此舟車勞頓,早點歇息吧!

 

王從事、喬氏:多謝大娘子。

 

第五場

時間:夜

場景:居所內

 

兩人坐在飯桌上,王從事握住喬氏的手。

 

王從事:娘子,一路辛苦你了。你尚有孕在身,還得忍受顛沛勞累。但我今年二十四五歲,論來還該遠途跋涉來科舉,以圖功名。但身上家私不足,這一路少不得擔驚受怕。幸得沒有遇上賊匪,也算萬幸。若是還待在汴梁一帶,被賊人擄走,就算僥倖逃過一死,終身也淪為異域之人了。倒不如來臨安圖個小小前程,暫且安身。等待官期一滿,干戈寧靜,便告辭回鄉。但倘若北方兵火未息,你我和未出世的孩子便入籍臨安,一家子終身在此過平凡幸福的日子即可。

 

喬氏:妾身乃一介女流,能曉得甚麼?也做不了主。但也明白不能阻擋大丈夫的前程。為了官人,這點苦沒有什麼,無論您去哪兒,妾身一定會跟著您。一路上地面太不平靜,本來妾身還想,若是遭到賊人羞辱,那我…那我一定會一死明志。

 

王從事:娘子言重。我們先且歇息,明日權作打算,這落腳之處的確不太好,趕明早我再去尋覓好地方。

 

第六場: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場景:早

地點:臨安城

 

*(鏡頭。可用口述加快轉鏡頭帶完)王從事因起先太倉卒,尋錯了地方,在外奔波了一天,終於選到了錢塘門裏邊一處僻淨之處。和鄰家仔細盤問後,知道此處都是做正經小本生意的人家,遂和屋主租賃下了。然後鏡頭轉向他們居所旁的妓院。上次和喬氏擦身而過的中年男子正與劉賽在樓上房內喝酒說笑。

*劉賽坐在中年男子膝上,被中年男子一手撫在酥胸上。

 

劉賽:趙大官人,怎麼這般性急。今兒是發生什麼好事?

中年男子:想我趙成,最近真要出頭。臨安城的青天大老爺,和王爺府上的愛妾有了私情,近日被王爺得知,要我親自出馬,和王爺府上的大當家王二求情,並情願奉上金銀珠寶賄賂,這從中又被我賺了一把。這下可好,一石二鳥,不但抓到了知府老爺的短處,又不少肥缺。這難得不是件天大的樂事?

 

劉賽:這可真不賴。那是你有本事。

 

趙成:真正的好本事。才要讓你見識到呢!

 

劉賽:哎喲!

 

趙成一把抱住劉賽,丟向床上,撤掉紗帳,親熱一番,好不快活。

兩人橫躺在床上,劉賽依偎在趙成懷中。

 

趙成:賽兒,前幾日我去你旁邊的屋子裡拿人口枒子的票賬。看到你們家來了一位天仙般的美人兒。他是什麼來歷?是哪來的人?

 

劉賽:我打你個沒良心的東西。和老相好在床上,還提別的女人,真叫人可恨。

 

*劉賽作勢捶趙成的胸口。

趙成:好啦好啦!當老相好一場。就不能幫我一場,看看能否幫我勾得她上手。

 

劉賽:要辦法也不是沒有。但又該如何謝我?

 

趙成:那當然沒問題,若能助我一臂之力,自當湧泉以報。

 

劉賽:那兩人乃是河南汴梁人士,丈夫是那兒的貢士,上京選官。

 

趙成:哼!不過小小貢士。這下她可飛不出我的手掌心了。

 

劉賽:等會,我和你到對腳的房間,與他夫妻就只隔一道牆,好歹日日夜夜竊聽他倆人行蹤,不愁沒有下手的時候。

趙成:還是我的親親乖乖好。這下子不愁幾日,終能見縫插針下手便了。

 

第七場

時間:晨/夜

場景:汴京城/居所內

 

(螢幕帶過劇情:王從事因起初倉卒尋錯落腳的地方,成日與妻子商議要另覓他處居住,直到兩三日過後,在錢塘江潮仙門尋得一所僻靜之地。又仔細詢問鄰家,都是做本分生意的,遂歡喜租賃下。正好打算趁晚飯時分,趕緊回去與妻子講好消息,擇好日搬去。

*建議鏡頭:兩個房間,鏡頭左右各一邊,呈現劉賽與趙成偷聽,和王從事與喬氏商議的場景。

 

王從事:娘子,我央人尋覓到了一個好居所。可以早日搬離這個蟲蛇之地了。

 

趙城(一面偷聽一面暗想道)心上想道 :「這蠻子,你是別處人,便在這裡住又何妨,還幹嘛分那些皂白?好生可惡!我且看他搬到那一個所在,再作區處 。」

 

*建議鏡頭:將鏡頭拉至趙成的特寫,然後劉賽靠在他耳邊悄聲問。

 

劉賽:如何?這婆娘她丈夫卻要搬去何處?

 

趙成:看樣子明早用過飯就要起身。好像在錢塘江那尋覓到了一個處所。

 

劉賽: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好機會。明日我就派我門下的轎夫,另外準備個有簾的轎子,以防給旁人瞧見。待她丈夫先去安排事體,將他夫妻二人支開,再託個藉口,說她丈夫尋得好轎夫,接她去新居,到時她丈夫回來撲了個空,哪裡還尋得到人?這豈非一石二鳥之計。

 

趙成:然也!此計甚妙!帶此事辦成,我定有重金酬謝。

 

第八場

時間:早

場景:居所內/汴京城/趙成私宅

 

(王從事又無仆從,每日凡事俱要親身。到了是日,夫妻二人收拾起箱籠細軟。)

 

王從事:我先同扛夫擡去,即便喚轎子來接你。

 

(王從事說完,竟護送箱籠去了。喬氏在寓所等候,不上半個時辰,只見兩個漢子走進居所內)

 

轎夫:王官人著小的來接娘子,到錢塘門新下處去,轎子已在門首。

 

(喬氏聽了,即步出來上轎。看時,卻是一乘布幃轎子,臨安自來風俗,不下轎簾,趙成恐王從事一時轉來遇著,或是叫旁人瞧見,事體敗露,為此把簾兒下了,直擡至家中。)

 

(喬氏上了轎,轎夫即放下簾兒,擡起就走。也不知走了多少路,到一個門首,轎夫停下轎。轎夫停下轎子,揭起簾兒,喬氏出轎。走入門去,卻不見丈夫,只見站著一夥面生歹人。喬氏見了這一班人,情知有變,嚇得面如土色)

 

喬氏回身問轎夫:你說是我官人教你來接我到新下處,如何抬到這個陌生所在,還不快快送我回去。

 

(轎夫也不答應,徑自走開。)

 

(趙成站在門廳前正中央,身後兩個後子,趕近前來,左右各挾著一隻胳脯,硬拐了喬氏進門去)

 

趙成:你官人央我們在此看下處,即刻就來。

 

(喬氏嬌怯怯的身子,如何強得過這兩個後生,被他們直攙至內室。)

 

喬氏喝聲:你們這班人等是何人?如此無理!我官人不是低下之人,他是河南貢土,上京選官的。快快送我去,免得萬事皆休,若還遲延,決不與你幹休!

 

趙成笑著說:娘子弗要性急,權且住兩日,就送去便了。

 

喬氏:胡說!我是良人妻子,怎能住在你家裏。

 

(趙成帶著笑,側著頭,直走至面前)

 

趙成:娘子,你家在河南,我住臨安,兩邊異地,不正是天湊良緣,怎說此話。

 

喬氏大怒,劈面一個把掌,大罵說:你這砍頭賊,如此清平世界,敢設計誆騙良家婦女在家,該得何罪。

 

趙成大怒說:你這賊婦,好不識人抬舉。不是我誇口說,任你夫人小姐,落到我手,不怕飛上天去,誰希罕你這酸丁的婆娘?要你死就死,活就活,看哪一個敢來與我講話。

 

(喬氏心想:既落入賊人之手,丈夫又不知道,如何脫得虎口?罷,罷!不如死休!)

 

喬氏:你原來是殺人強盜,索性殺了我罷。

 

趙成:若要死偏不讓你死。

 

(螢幕帶過劇情:喬氏此時,要投河奔井,沒個去處;欲待懸梁自盡,又被這班人看守。真個求生不能生,求死不得死,無可奈何,放聲大哭。哭了又罵,罵了又哭,捶胸跌足,磕頭撞腦,弄得個頭蓬發松,就是三寸三分的紅繡鞋,也跳落了。趙成被他打了一掌,又如此罵,如此哭,難道行不得兇?只因貪他貌美,奸他的心腸有十分,賣他的心腸更有十二分,故所以不放出虎勢,只須緩緩計較。)

 

一旁趙成的朋友說:小娘子我實對你說,已到這裏,料然脫不得身,好好須從,自有好處。

 

趙成:眾弟兄莫理他,等再放肆,少不得與他一頓好皮鞭,自然妥當。

 

第九場

時間:午後

場景:趙成私宅

 

(鏡頭快轉劇情:一會兒搬出些酒飯,眾人便吃,喬氏便哭。眾人吃完,趙成打發去了,叫妻子花氏與婢妾都來作伴防備。原來趙成有一妻兩妾,三四個丫頭,走過來輪流相勸,將銅盆盛了熱水,與他洗臉,喬氏哭猶未止。)

 

花氏:鐵怕落爐,人怕落囤。你如今生不出兩翅,飛不到天上,倒不如從了我老爹罷。

 

喬氏嚷嚷:從甚麼,從甚麼?

 

花氏苦笑說:陪老爹睡幾夜,若服侍得中意,收你做個小娘子,也叫做從;或把與別人做通房,或是賣與門戶人家做小娘,站門接客,這也叫從。但憑你心上從哪一件。

 

(喬氏聽了,一發亂跌亂哭,頭髻也跌散了,有隻金簪子掉將下來,喬氏急忙拾在手中。原來這只金簪,是王從事初年行聘禮物,上有『王喬百年』四字,喬氏所以極其愛惜,如此受辱受虧之際,不忍棄舍。)

 

(此時趙成又添了幾杯酒,慾火愈熾,喬氏雖則淚容慘淡,他看了轉加嬌媚,按捺不住,趕近前雙手抱住,便要親嘴。喬氏憤怒,拈起手中簪子,望著趙成面上便刺,正中右眼,刺入約有一寸多深。趙成疼痛難忍,急將手搭住喬氏手腕,向外一扯,這簪子隨手而出,鮮血直冒,昏倒在地。可惜趙成正是性慾高漲之際,搞得冰消瓦解。連這一妻兩妾,三四個丫頭,把香灰糝的,把帕子紮的,把喬氏罵的揪打的,亂得大缸水渾。趙成昏去了一大會,方才忍痛轉醒過來。)

 

趙成:好,好,不從我也罷了,反搠壞我一目。你這潑賤歪貨,還不曉得損人一目,家私平分的律法哩。

 

(叫丫頭扶入內室睡下,去請大夫料理醫治。又吩咐妻妾們輪流防守喬氏,不容他自尋死路。)

 

第十場

時間:夜

場景:趙成私宅

 

花氏因他不應,垂頭而哭,一眼覷見他頭上,露出金簪子,就伸手去輕輕拔他來。喬氏知覺,擡起頭來,簪子已在那婆娘手中。喬氏急忙搶時,那婆娘掣身飛奔去了。喬氏失了此簪,倒地放聲大哭)

 

喬氏暗思:這是我丈夫行聘之物,刺賊救身之寶,今落在他人之手,眼見得夫妻重會只怕不能了。

 

(喬氏此時心中自此尋死的念頭多,更兼哭得個天昏地暗,朦朧睡去,夢見一個大團魚,爬到身邊。喬氏平昔善會烹治團魚,見了這個大團魚,便拿把刀將手去捉他來殺。這團魚擡頭直伸起來,喬氏畏怕,又縮了手。喬氏心記頭上金簪,不知怎的這簪子卻已在手,就向團魚身上一丟,又捨不得,連忙去拾這簪子,卻又不見。四面尋覓,)

 

只見那團魚伸長了頸,喬氏滿臉驚恐。但見團魚說起話來:喬大娘,喬大娘,你不要愛惜我,殺我也早,燒我也早。你不要懷念著金簪子,尋得著也好,尋不著也好。你不要想著丈夫,這個王也不了,那個王也不了。

 

(喬氏見團魚說話,連叫奇怪,舉把刀去砍他,卻被團魚一口嚙住手腕,疼痛難忍,霎然驚醒。)

 

喬氏心想:我丈夫平時愛吃團魚,我常時為他烹煮,莫非殺生害命,至有今日夫妻拆散之報?

 

第十一場

時間:日

場景:趙成私宅

 

(再說趙成雖損了一目,心性只是照舊。又想這婆娘烈性,料然與他無緣,不如早早尋個好主顧賣去罷。恰有一新進士,也姓王,名從古,平江府吳縣人,新選衢州府西安縣知縣。年及五旬,尚未有子。因在臨安帝都中,要買一妾,不論室女再嫁,只要容貌出眾,德性純良,就是身價高,也不計較。那趙成慣做這掠販買賣,便有慣做掠販的中媒,被打聽著了,飛風來報與他知。趙成便要賣與此人,心上躊躇,怕喬氏又不肯隊,便教妻子探問他口氣。花氏這婆娘得知,變心裡暗想乾脆扯個謊,哄喬氏就範。)

 

(鏡頭:花氏與喬氏貼近悄聲商議。)

 

花氏:新任西安知縣,結發已故,名雖娶妾,實同正室。你既不肯從我老爹,若嫁得此人,依舊去做奶奶,可不是好。

 

喬氏聽了細想:此話到有三分可聽。我今在此,死又不得死,丈夫又不得見面,何日是了。況我好端端的夫妻,被這強賊活拆生分,受他這般毒辱,此等冤讎,若不能報,雖死亦不瞑目。

 

(建議鏡頭:特寫喬氏的雙手,緊緊握緊,象徵糾結的心情。)

 

花氏:小娘子還有什麼好考慮的,天上掉下來的福份,讓你去做官家的大奶奶,有何不好?

 

喬氏又細想:到此地位,只得忍恥偷生,將機就計,嫁這客人,先脫離了此處,方好作報仇的地步。聞得西安與臨安相去不遠,我丈夫少不得做一官半職,天若可憐無辜受難,日後有個機會,知些蹤跡,那時把被掠真情告訴,或者讀書人念著斯文一脈,夫妻重逢,也不可知,報得冤讎,也不可知。但此身圈留在此,不知是甚地方,又不曉得這賊姓張姓李,全沒把柄。

 

(喬氏想了一回,又怕羞一回,不好應承,汪汪眼淚,掉將下來,當花氏之面略略點頭答應。花氏沒個好氣,欣然退房而出。喬氏自己靠在桌上嗚嗚咽咽的悲泣。)

 

第十一場

時間:夜

場景:王府衙門後花園&廂房

 

(王從古是中年發跡的人,在蘇州起身時,本欲同結發夫人安氏赴任。但安氏卻有異義。)

 

安氏:你我俱是五旬上邊的人,沒有兒女。醫家說,婦人家至四十九歲,絕了天癸,便沒有養育之事。你的日子還長,不如娶了偏房,養個兒子,接代香火。你自去做官,我情願在家吃齋念佛。

 

王從古:還是夫人賢德,既是如此,就這麼行吧!

 

(故此王從古到臨安娶妾至任。衙中隨身伴當夫妻兩人,親丁只有喬氏。誰知喬氏懷念前夫,心中只是怏怏。光陰迅速又過兩年。一日正值中秋,一輪明月當窗,清光皎潔。王從古在衙齋對月焚香啜茗,喬氏在旁侍坐。但見高梧疏影,正照在太湖石畔,清清冷冷,光景甚是蕭瑟。兼之鶴唳一聲,蟋蟀絡繹,間為相應,雖然是個官衙,恰是僧房道院,也沒有這般寂寞。)

 

王從古對月吟出一詩:閒坐悲君亦自悲,百年都是幾多時。鄧攸無子尋知命,潘岳悼亡猶費詞。同穴窅冥何所望,他生緣會更難期。唯將終夜長開眼,報答平生未展眉。

 

喬氏:官人何故吟出這等悲涼之詩?

 

王從古乘間問喬氏:你相從我,不覺又是兩年,從不見你一日眉開,畢竟為甚?

 

喬氏:大凡人悲喜各有緣故,若本來快活,做不出憂愁;若本來悲苦的,要做出喜歡,一發不能夠。

 

王從古見他說話含糊,又說:我見你德性又好,才調又好,並不曾把偏房體面待你,為何不向我說句實話?

 

喬氏:失節婦人,有何好處,多煩官人,這般看待。

 

王從古:你是汴梁人,重婚再嫁,不消說起。畢竟你前夫是死是活,為甚離異?又為何到了臨安住在胡家?

 

喬氏道:原來這販賣人家姓胡麼?

 

王從古一發驚異問:你住在他家,為何還不曉得他姓胡,然則你丈夫是甚麼樣人?

 

喬氏心想:妻子既被人販賣,說出來一發把他人玷辱,不如不說。況今離別二年有餘,死也沒用,活也沒用。

 

(喬氏言罷,雙淚交流,欷歔嘆息。王從古聽他說話又苦,光景又慘,連自家討個販賣來的做偏房,也沒意思,悶悶不名而睡。喬氏見他已睡,乃題一詩於書房壁上。

詩云:

蝸角蠅頭有甚堪,無端造次說臨安。

因知不是親兄弟,名姓憑君次第看。

 

題罷就寢。)

 

明早王從古到書房中,見了此詩,知道是喬氏所作。把詩中之意一想:『蝸角蠅頭,他丈夫定是求名求利的,到臨安失散,不消說起。後邊兩句,想是將丈夫姓名,做個謎話,教我詳察,我一時如何便省得其意。』

 

(王從古方在此自言自語,只見喬氏遞茶進來。)

 

王從古:你詩中之意,我都曉得,若後來訪得你前夫消息,定然使月缺重圓。

 

喬氏聽見此話,雙膝跪下說:願官人百年富貴,子孫滿堂。

 

(喬氏此時回頭一眸,展眉一笑,容顏可掬,真是這兩年間,只有這個時辰笑得一笑,眉頭開得一開。王從古看了,心中亦有些不樂,點頭嗟嘆其不忘前夫罷了。)

 

(當下王從古正與喬氏說長話短,外邊小廝傳梆道:新學的王教授遞帖求見知縣老爺。)

 

第十二場

時間:日

場景:王府衙門

 

(建議鏡頭:二王見面時,互相看到對方第一眼時,焦距此時都陸續慢慢拉進,互相顯現兩人上半身特寫。)

 

王知縣:師爺此廂有禮。我早於兩三日前便接到拜帖,正準備與您接風。方才正與拙荊交談誤了時辰飲酒,還望見諒。

 

(建議鏡頭:兩人讓座互請坐下,由上而下俯瞰視角。)

 

(螢幕旁白:王知縣先看他腳色,乃是汴梁人,年二十八歲, 由貢士出身,初授湖州訓導,轉升今職,姓王名從事。)

 

(建議鏡頭:鏡頭轉向王從古的臉部特寫。眼神飄忽不定,似乎在深思一些事情,王從事注意到王從古的表情,也用閃爍的眼神在察言觀色。)

 

(王從古見名姓與己相去不遠,就想著喬氏詩中有因,知不是親兄弟之句,沉吟半晌,莫非正是此君,且從容看是如何。遂出至賓館中相見,答拜已畢,從此往來,也有公事,也有私事,日漸親密。一來彼此主賓,原無拘礙;二來是讀書人遇讀書人,說話投機,杯酒流連,習為常事。倏忽便二年。那衢州府城之南,有一爛柯山,相傳是青霞第八洞天。晉時樵夫王質入山砍樵,見二童子相對下棋,王質停了斧柯,觀看一局,棋還未完,王質的斧柯,盡已朽爛,故名為爛柯山。有此神山聖跡,所以官民士宦,都要到此山觀玩。
)

 

(一日早春天氣,王從事治下肴榼,差馳夫持書柬到縣,請王從古至爛柯山看梅花。王從古即時散衙,乘小轎前來。王從事又請訓導葉先生,同來陪酒。這葉先生雙名春林,就是樂清縣人,三位官人,都是角巾便服,素鞋淨襪,攜手相扶,緩步登山,藉地而坐,飲酒觀花。是日天氣晴和,微風拂拂,每遇風過,這些花瓣如魚鱗飛將下來,也有點在衣上,也有飛入酒杯。)

 

王知縣 :這般良辰美景,不可辜負。我三人各分一韻, 即景題詩,以志一時逸興 。

 

王教授:如此最妙。

 

(就將詩韻遞與王教授,知縣接韻在手,隨手揭開一韻,乃是壺字。
知縣又遞與王教授,教授又送葉訓導。那葉訓導揭出仙字。然後教授揭著一韻,卻是一個妻字,不覺愀然起來。況且遊山看花的題目,用不著妻字,難道不是個險韻?又因他是無妻子的人,驀地感懷,自思自歎。知縣訓導,那裡曉得。)

 

王知縣把酒在手,咿咿唔唔的吟將出來:
梅發春山興莫孤,枝頭好鳥喚提壺。
若無佳句酬金谷,卻是高陽舊酒徒。


 

葉訓導:買得山光不用錢,梅花清逸自嫣然。
折來不寄江南客,贈與孤山病裡仙。
王教授拈韻在手,討倒未成,兩淚垂垂欲滴。

 

王知縣:
老先生見招,為何先自沒興,對酒不樂,是甚意思?

 

王教授:偶感寒疾,腹痛如刺,故此詩興不湊,例當罰遲。

 

(建議鏡頭:王從事飲酒,一把將酒杯啣到口中,此時可做嘴脣的特寫,然後做臉的特寫。兩眼迷離,一口一飲而盡,臉上盡是戚傷沈重之感。此時鏡頭帶到王從事上半身,將酒杯放在木几上。交距轉向座在正座的王從古,一副嘆息的模樣。)

 

王教授紅著兩眼,吟詩云:
景物相將興不齊,斷腸行賂各東西。誰教夢逐沙吒利,漫學斑鳩喚舊妻。
  

 

(王從事吟罷,大歎一聲。)

 

王知縣 :老先生興致不高,詩情散亂,又該罰一杯 。

 

(王教授只是垂頭不語。葉訓導喚從人,將過雲母箋一幅,遞與王知縣,錄出所題詩句。知縣寫詩已畢,後題姑蘇王從古五字。因知縣留名,葉訓導後邊也寫樂清葉林春漫錄七字。兩人既已留名,王教授也寫個汴梁王從事書,只是詩柄上增 :「春日邀王令公、葉廣文同游爛柯山看梅,限韻得妻字 。」書罷,遞與王知縣。知縣反覆再看,猛然想起,就將雲母箋一卷,藏入袖裡。)

 

王知縣 :等學生仔細玩味一番,容日奉到。

 

第十三場

時間:夜

場景:王府衙門

 

(是日天色已晚,各自回衙。 
王從古故意將這詩箋,就放在案頭。喬氏一日走入書房,見了這卷雲母箋,就展開觀看,看到後邊這詩,認得筆跡是丈夫的,又寫著汴梁王從事 。)

 

(鏡頭:喬氏看到書箋,雙手顫抖,滿眼驚惶。)

 

喬氏心想:這不是我丈夫是誰,難道汴梁城 有兩個王從事不成?我丈夫出身貢士,今已五年,就做衢州教授,也不甚差。難道一緣一會,真正是他在此做官?
他既做官,也應該重娶了。今看詩中情況,又怨又苦,還不像有家小。假若他還不曾娶了家小,我卻已嫁了王知縣,可不羞死?總然後來有相見日子,我有甚顏面見他。

 

(心裡想,口裡恨,手裡將胸亂捶,淚珠在眼框打轉。恰好王從古早堂退衙,走入書房,見喬氏那番光景)

 

王從古問 :為甚如此模樣?

 

喬氏: 我見王教授姓名,與我前夫相同,又是汴梁人,故此煩惱。

 

王從古情知事有七八分,反說:你莫認差了,王教授說, 祖籍汴梁,其實三代住在潤州 。

 

喬氏:這筆跡是我前夫的,那個假得 。

 

王從古:這是他書手代寫的,休認錯了。

 

喬氏:他是教授,倒有書手代寫。你是一縣之主,難道反沒個書手,卻又是自家親筆?

 

王從古見他說話來得快捷,又答 :這又有個緣故的,那王教授右手害瘡,寫不得字,故此教書手代寫。我手上又不害瘡,何妨自家動筆 。

 

(喬氏見說,沒了主意,半疑半信。王從古外面如此談話,心上卻見他一念不忘前夫,一則心裡有些吃為,但又有幾分敬愛。)

 

王從古:事且從容,我再與你尋訪 。  

 

(又過了幾日,縣治後堂工字廳兩邊庭中,千葉桃花盛開,一邊紅,一邊白,十分爛熳。王從古要請王教授葉訓導玩賞桃花,先差人投下請帖,吩咐廚下,整治肴饌。)

 

(鏡頭轉向喬氏,替王從古端茶,王從古坐在廂房桌上批閱公文。喬氏望見王從古,兩人眼神對望,喬氏避開眼神,眼神悽苦,心下遲疑,又不好表態出來。這情景更讓王從古不捨,嘆了口氣。)

 

王從事:今日請王教授,他是斯文清越的人,酒饌須是精潔些。

 

喬氏聽說請王教授,反覺愕然,忙應:不知可用團魚?

 

王從古:你平日不煮團魚,今日少了這一味也罷。

 

喬氏:恐怕王教授或者喜吃團魚,故此相問 。

 

王從古笑說:這也但憑你罷了 。

 

(原來王從古,舊有腸風下血之病,到西安又患了痔瘡,曾請官醫調治,官醫又寫一海上丹方,雲團魚滋陰降火涼血,每日烹調下飯,將其元煮白汁薰洗,無不神效。王從古自得此方,日常著買辦差役,買團魚進衙。喬氏本為王從事食團魚,見了團魚,就思想前夫。又向在趙成家,得此一夢,所以不吃團魚,也不去烹調。今番聽說請王教授,因前日詩箋姓名字跡,疑懷未釋,故欲整治此味,探其是否。王從古冷眼旁觀,先已窺破他的底蘊,故意把話來挑引。此乃各人心事,是說不出的話。
)  

 

第十四場

時間:日

場景:王府衙門後花園

 

(王從古即出衙迎接,引入後堂。茶罷清談,又分詠紅白二種桃花詩,即好詩也做完,酒席已備。那日是知縣做主人,少不得王教授是坐第一位,葉訓導是第二位。席間賓主款洽,杯觥交錯。大抵官府宴飲,不擲骰,不猜拳,只是行令。這三位官人,因是莫逆相知,行令猜拳,放懷大酌。王教授也甚快活,並不比爛柯山賞梅花的光景。正當歡樂之際,門子供上一品餚饌,不是別味,卻是一品好團魚。)

 

王知縣:兩位嘉賓到來,敝府沒有好東西相送,這是此季新烹的團魚,望兩位師爺不見棄。

 

(建議鏡頭:各人互請舉筷,先將鏡頭特寫烹煮好的一盤團魚,王從事動箸挑了團魚幾口,就入口中,一連數口,突然整個人愣住,眼神彷徨閃爍。)

 

王教授心想:今日團魚,為何異常有味?

 

(那葉訓導自來戒食團魚,教門子送到知縣席上。惟眾人見王教授一風供上團魚,忽然不樂,再一眼看覷,又有驚疑之色。及舉筷細細一撥,俯首沈吟,去了神去。兩只牙筷,在碗中撥上撥下,看一看,想一想,汪汪的兩行珠淚,掉下來了。比適才猜拳行令光景,大不相同。王從古看了,心中便情知有故。)

 

王知縣:一人向隅,滿坐不樂。王老先生每次悲哭敗興,大殺風景,收了筵席罷。

 

(葉訓導聽見此語,早已起身,打恭作謝。王教授也要告辭。)

 

王知縣:葉老先生請回衙,王老先生暫留,還有話說。

 

(遂送葉訓導出堂上轎去後,復身轉來,屏退左右,兩人接席而坐。)

 

王知縣低聲問王教授:老先生適才不吃團魚,反增淒慘,此是何故,小弟當為老先生解悶。

 

王教授道:晚生一向抱此心事,只因言之汙耳,所以不敢告訴。晚生原配荊妻喬氏平生善治烹團魚,先把團魚裙子括去黑皮,切臠亦必方正。今見貴衙中,整治此品,與先妻一般,觸景感懷,所以墮淚。

 

王知縣:原來尊閫早以去世,小弟久失動問。

 

王教授:何曾是死別,卻是生離。

 

王知縣:為甚乃至於此?

 

(王從事乃將臨安舊居一段情繇,說了一遍。王從古聽了此話,即令開了私宅門,請王從事進去,便教喬氏出房相認。喬氏一見了王從事,王從事一見了妻子,彼此並無一言,惟有相抱大哭。連王知縣也淒慘垂淚)

 

王知縣:我與老先生同在地方做官,就把尊閫送到貴衙,體面不好。小弟以同官妻為妾,其過大矣,然實陷不知。今幸未有兒女,甚為幹凈,小弟如今宦情已淡,即日告病歸田。待小弟出衙之後,離了府城,老先生將一小船相候,彼此不覺,方為美算。

 

王教授:然則當年老先生買妾,用多少身價,自當補還。

 

王知縣:開口便俗,莫題,莫題。

 

(說罷,王教授別了知縣,喬氏自還衙齋。王從古即日申文上司告病,各衙門俱已批允,收拾行裝離任,出城登舟,望北而行。打發護送人役轉去,王教授船泊冷靜去處,將喬氏過載,復為夫婦。一床錦被遮羞,萬事盡勾一筆,只將臨安被人劫掠始終,並團魚一夢,從頭至尾,上床時說到天明,還是不了。)

 

第十五場

時間:日

場景:錢塘江/臨安知府衙門

 

(是夜,天空上的月亮比往日更大更圓,一夜寒霧,淒迷冷清,王從事登船首,滿臉照映月色光華,眼神柔情似水,滿臉失落,彷彿在回憶前塵。)

 

王從事:今宵勝把銀缸照,猶恐相逢是夢中。
  

 

*喬氏乍出船艙,到了汕板,見到從事望月興嘆,便環住他的手臂,靠在他右肩上。

 

喬氏說:我今夫妻重合,雖是天意,實出王知縣大德,自不消說起。但大仇未報,死不甘心,怎生訪獲得強盜,須把他碎骨粉身,方才雪此仇恥。

 

王從事:我雖則做官,卻是寒氈冷局。且又不知這賊姓名居處,又在隔府別縣,急切裡如何就訪得著。

 

喬氏道:此賊姓胡。已是曉得,但不知其住處。

 

王從事道:此事只索放下,再作區處。      

 

(話休煩絮。王從事作官一年,任滿當遷。各上司俱薦他學行優長,才猷宏茂,堪任煩劇,遂升任臨安府錢塘縣知縣。)

 

喬氏聞報大喜,對丈夫說:今任錢塘,便是當年拆散之地,縣令一邑之長,當與百姓伸冤理枉。何況自己身負奇冤,不為報雪,到彼首當留心此事。

 

王從事:不消叮嚀,但事不可 定,事不可知,且待到任之後,自有道理。

 

(隨擇日起程,從 金華一路,到錢塘上任。三朝行香之後,參謁上司。京縣與外縣不同,自中書政府,以及兩台各衙門,那一處不要去參見。
通謁之後,刑布規條,投文放告,徵比錢糧。新知縣第一日放告,那告狀的也無算,王從事只揀情重的方准。中有一詞,上寫道:
告狀人周紹,告為劫賭殺命事。紹係經商生理,設鋪揚州。
有子周玄,在家讀書。禍遭嘉興三犯鹽徒丁奇,遁居臨安,開賭誘子宿娼劉賽,朋扛賭搏,劫去血資五十餘兩,金簪一隻。
紹歸往理,觸凶毒打垂斃,趙成救證,誘賭劫財,逞凶殺命。
)

 

(一紙狀書告:  

原告 周紹 
  

被犯 丁奇 劉塞 周玄 
  

干證 趙成 
  )

 

(王從事看這詞,事體雖小,引誘人家子弟嫖賭,情實可惡,也就准了,仰本圖裡老拘審。卻不知這一群夙世冤家,即將要把當年的債,一併算清了。)

 

第十六場

時間:日

場景:汴京城/趙成私宅/臨安知府衙門

 

(鏡頭快轉,旁白引入劇情:原來這張狀詞,卻是趙成陰唆周紹告兒子的。趙成便貪淫作惡,妻子婢妾,卻肯捨身延壽。凡在他家走動的,無有不相知,好似癩痢頭上拍蒼蠅,來一個著一個,總來瞞著趙成一人。有曉得的,在背後顛唇簸嘴說道:
「趙瞎子做盡人,那得無此現世報。」)

 

(趙成近時,忽地道女人滋味平常,要尋小官人味道嚐嚐,正括著周紹的兒子周玄。這周玄排行第一,人都叫他是週一官,年紀十七八歲。一向原是附名讀書,近被趙成設計哄誘,做了男風朋友。引到家中,穿房入戶,老婆婢妾,見他年紀小,又標緻,個個把他當性命活寶。趙成大老婆花氏,已是三十四五,年紀是他長,名分是老大,風騷又是他為最。周玄單單供應這老婆娘,還嫌弗夠,所以一心倒在周玄身上。平日積下的私房,盡數與他,連向日搶喬氏這只金簪,也送與他做表記。兩個小老婆,也要學樣,手中卻少東西,只有幾件衣服,將來表情,丫頭們只送得汗巾香袋。周玄分明是瞎倉官收糧,無有不納。趙成一生占盡便宜,只有這場交易,吃了暗虧。
周玄跟著趙成,到處酒樓妓館,賭博場中,無不串熟。小官家生性,著處生根,那時嫖也來,賭也來,把趙成老婆所贈,著實撒漫。那抱劍營前劉賽,手內積趲得東西,買起粉頭接客,自己做鴇兒管家,又開賭場。嫖客到來,乘便就除紅捉綠。周 玄常在他家走動。這丁奇是嘉興販綿綢客人,到劉賽家來嫖,與周玄相遇。劉賽牽頭賭錢,丁奇卻是久擲藥骰的,周玄初出小伙子,那堪幾擲,身邊所有,盡都折倒,連趙成老婆與他這只金簪也輸了。是時五月天氣,不戴巾帽,丁奇接來,就插在角兒上。賭罷,周玄敗興,先自去了。丁奇就與粉頭飲酒,卻好趙成撞至,劉賽就邀來與丁奇同坐吃酒。趙成見丁奇頭上金簪,卻像妻子戴的一般,借來一看,吃了一驚。)

 

劉賽:方才週一官,將來做梢,輸與丁客人的。

 

(趙成情知妻子與周玄必有私情事了,心裡想了一想,自己引誘周玄的不是,不如隱了家醜,借景擺佈周玄罷。算計已定,即便去尋周玄。他本意原只要尋周紹,不想恰好遇著在家。
那周紹原是清客,又是好動不好靜的,衙門人認得的也多,各樣道路中人,略略曉得幾個。見了趙成,兩下扳談。趙成即把他兒子與丁奇賭錢,輸下金簪子的事說出。)

 

周紹:可知家中一向失去幾多物件,原來都是不長進的東西,偷出去輸與別人。只是我兒子沒有這金簪,這又是那裡來的?

 

趙成:賭博場中,梢挽梢,管他來歷怎的。如今錢塘縣新任太爺到,何不告他一狀,一則追這丁奇的東西,二則也警戒令郎下次。

 

(周紹聽信了他,因此告這張狀詞。也是趙成惡 貫滿盈,幾百張狀詞,偏偏這一張卻在準數之中,又批個親提,差本圖裡老拘審。新下馬的官府,誰敢怠慢。不過數日,將人犯拘齊,投文解到。王從事令午衙所審,到未牌時分,王從事出衙升堂,喚進諸犯,跪於月台之上。)

 

第十七場

時間:日

場景:臨安知府衙門

 

王從事先問原告周紹:你有幾個兒子?

 

周紹:只有一個兒子。

 

王知縣道:你既在揚州開段鋪,是個有身家的了,又且只一子,何不在家教訓他,卻出外做客,至使學出不好?

 

周紹:業在其中,一時如何改得。

 

知縣又叫周玄上來,看了一看問 :你小小年紀,怎不學好, 卻去宿娼賭錢,花費父親資本 。

 

周玄:小人實不曾花費 父親東西 。

 

知縣:胡說,既不曾花費,你父親豈肯告你。 在我面前,尚這般抵賴,可知在外所為了。

 

知縣喝叫:拿下去打!

 

(皂隸一聲答應,鷹拿燕雀,扯將出去。那個小伙子,魂多嚇掉。趙成本意借題發揮,要打周玄,報雪奸他妻子之口怨氣,今番知縣責治,好不快活,伸頭望頸的對皂隸打暗號,教下毒手打他。早又被知縣瞧見,卻認錯是教皂隸賣法用情,心裡已明白這人是衙門情熟的,又見周玄哀哀哭泣,心裡又憐他年紀輕小不知事。)

 

知縣喝:且住了。

 

(建議鏡頭,用上往下的俯角,特寫周玄被兩旁皂隸拿住,渾身嚇到腿軟無力,癱倒在地的景象。然後側面特寫,先拍攝周玄驚恐不已,從鬼神關走一回的表情,然後焦距對上一旁側頭看來的趙成,一臉表情凶狠,死不甘願的感覺。)

 

知縣叫丁奇問說:你引誘周玄嫖賭,又劫了他財物,又打壞周紹,況又是個鹽徒,若依律該向個徒罪。

 

丁奇道:老爺,小人到此販賣綿綢,並非賣鹽之人。與周玄只會得一次,怎說是引誘他嫖賭,劫他財物,通是虛情誑告,希圖捏詐。

 

知縣:周紹也是有家業的人,你沒有引誘之情,怎捨得愛 子到官?

 

周紹叩頭說:爺爺是青天。

 

丁奇:周玄嫖賭,或是自有別人引誘,其實與小人無干。

 

周紹:兒子正是他引誘的,更無別人,劫去的財物,有細財在此。

 

(周紹袖裡摸出一紙呈上。)

 

趙成隨接口直叫:還有金簪子一隻。

 

知縣大怒道 :「你是干證,又不問你,你何要你搶嘴?」

 

(叫左右嘴,皂隸執起竹掌,一連打上二十,才教住了。趙成臉上,打得紅腫不堪。)

 

知縣問:金簪今在何處?

 

丁奇不敢隱瞞說:金簪在小人處。

 

知縣道:既有金簪,這引誘劫賭的情是真的了?

 

丁奇:小人在客邊,到劉賽家宿歇,與周玄偶然 相遇,一時作耍賭東道。周玄輸了,將這金簪當梢是實,欺侮銀兩,都是假的。只問娼婦劉賽,便見明白。

 

(一頭說,一頭 在袖摸出金簪。皂隸遞與門子,呈到案上。知縣拿起簪子一看,即看見上有「王喬百年」四字,正是當年行聘的東西,故物重逢,不覺大驚)

 

知縣暗想:此簪周玄所輸,定是其母之物,看起 來昔日掠販的是周紹了。但奶奶說是姓胡,右眼已被刺瞎,今卻姓周,雙目不損,此是為何?

 

(沉吟一回,心中兀突,吩咐且帶出去,明日再審,即便退堂。衙門上下人:「這樣 小事,重則枷責,輕則扯開,有甚難處?恁樣沒決斷,又要進去問後司 。」眾人只認做知縣才短,那裡曉得他心中緣故。)

 

第十八場

時間:夜/日

場景:臨安知府廂房/衙門

 

王從事袖了簪子進衙,遞與喬氏問:我正要訪拿仇人, 不想事有湊巧,卻有一件賭博詞訟,審出這根簪子 。

 

喬氏:這人可是姓胡,右眼可是瞎的?

 

知縣:只因其人不姓胡,又非瞎眼,所以狐疑,進來問你。

 

喬氏也驚異的說:這又怎麼說?

 

知縣:他可有兒子弟兄麼?

 

喬氏:俱沒有。

 

知縣委決不下,想來想去,心下決議:我有道理了。 只把這周紹,盤問他從何得來,便有著落。

 

(次日早堂,王從事也不投文,也不理別事,就喚來審問。)

 

當下知縣即呼周紹問:這簪子可是你家的麼?

 

周紹:是。

 

知縣:還是自己打造的,別人換的,有多少重?

 

(周紹支吾不過。知縣喝教夾起來,皂隸連忙討過夾棍。周紹立馬著了忙)

 

周紹叫道:其實不干小人的,不知兒子從何處得來。

 

知縣便叫周玄:你從那裡得來的?

 

這小伙子,昨日吃了一嚇,今日又見動夾棍。
心驚膽戰,只得實說:是趙成妻子與我的。

 

知縣:想必你與他妻子有奸麼?

 

(周玄不敢答應。
知縣即叫趙成來問,趙成跪到案前,知縣仔細一看,右眼卻是瞎的,忽然心中大悟,心想:當日掠販的,定是這個了。他說姓胡,亦恐有後患,假托鬼名耳 。)

 

知縣:可是你恨周玄與妻子有奸,借丁奇賭錢事,陰唆周紹告狀,結果周玄麼?

 

趙成被道著心事,老大驚駭,硬賴道:其實周玄在劉賽家賭錢, 小人看見了報與他父親,所以周玄懷恨,故意污賴,說是小人妻子與他簪子。

 

知縣:這也或者有之,你可曉得,這簪子是那裡來的?

 

趙成:這個小人不曉得。

 

知縣又問:你妻子之處,可還有婢妾麼?

 

趙成道:還有二妾四婢。

 

知縣心想:此話與夫人所言相合,一發不消說起是了。

 

知縣:你是何等樣人,乃有二妾四婢,想必都是強佔人的麼?

 

趙成:小人是極守法度的,怎敢作這樣沒天理的事。

 

知縣:我細看你,定是個惡人。你這眼睛,為甚瞎了?

 

(趙成聽了這話,正是青天裡打一個霹靂,卻答應不來。知縣情知正是此人,更無疑惑)

 

知縣:你這奴才,不知 做下多少惡事,快些招來,饒你的死。

 

趙成供道:小人實不曾做甚歹事。

 

知縣喝叫:快夾起來。

 

(三四個皂隸,趕向前扯去鞋襪,套上夾棍,趙成殺豬一般喊叫,只是不肯招承。
知縣即寫一朱票,喚過兩個能事的皂隸,低低吩咐,如此如此。皂隸領命,飛也似去了。不多時,將趙成一妻兩妾,四個老丫頭,一串兒都縛來,跪地丹墀。)

 

皂隸回覆:趙成妻子通拿到了。

 

(此時趙成,已是三夾棍,半個字也吐不出實情, 正在昏迷之際。這班婆娘見了,一個個嚇得魂飛魄散。知縣單喚花氏近前,將簪子與他看。)

 

知縣:這可是你與周玄的麼?

 

(那婆娘見老公夾得是死人一般,又見知縣這個威熱,分明是 一尊活神道,怎敢不認。)

 

花氏:正是小婦人與他的。

 

知縣:你與周玄通姦幾時了?

 

花氏:將及一年了。家 中大小,皆與周玄有奸,不獨小婦人一個。

 

知縣:怎樣起的?

 

花氏:原是丈夫引誘周玄到家宿歇,因而成奸。

 

知縣:原來如此。

 

知縣:你這簪子,從何得來?丈夫眼睛為何瞎了 ,他平日怎生為惡 ?須一一實招,饒你的刑罰。

 

(此時正好門子壓著一個花枝招展的女子趕到。)

 

門子:稟告知縣老爺,犯婦劉賽帶到。

 

(鏡頭:劉賽長袖甩開掙脫,兩旁人喝令跪下,卻依舊喬模喬樣的緩身跪下,兩眼全然不瞧判案台上的王從事。一臉不屑之意。)

 

劉賽:小女子劉賽叩見青天大老爺。

 

王從事看到劉賽,心中著吃了一驚,但臉上並不表態出來)

 

知縣:你認得我嗎?

 

(劉賽緩緩覷見王從事,著實大大吃了一驚,但隨即臉上恢復平常神色。)

 

劉賽滿臉堆笑說:小女子並不認得青天大老爺您。

 

知縣:那一旁趴下的男子,你可認得麼?

 

(劉賽往一旁望見趙成的模樣,又看到一旁冷汗直流,跪在一旁的花氏,兩人眼神交望又緩緩收回,心中早已嚇得膽戰心驚。)

 

知縣拍板一喝:還不快招

 

(花氏和劉賽,兩人才陸續喋喋不休的交代出當年的事情…。)

 

知縣:我已曉得,不消說了 。

 

 

(就教放了趙成夾棍,選頭號大板,打上一百。兩腿 血肉,片片飛起,眼見趙成性命在霎時間了。)


 

知縣又喚花氏:你這賤婦,助夫為惡,又明犯姦情, 亦打四十。眾婦人又次一等,各打二十 。

 

(王從事當下援筆判道:審得趙成,豺狼成性,蛇虺為心。拐人妻,掠人婦,奸謀奚止百出,攫人物,劫人財,兇惡不啻萬端。誘孌童以入幕,乃惡貫之將盈;啟妻妾以朋淫,何天道這好還。花氏奪簪而轉贈所歡,趙成構訟而欲申私恥,丁奇適遭其釁,周紹偶受其唆,雖頭緒各有所自,而造孽獨出趙成。案其惡款,誠罄竹之難書;據其罪跡,豈擢髮所能數。加以寸磔,庶盡厥罪。第往事難稽,陰謀無證。坐之城旦,實有餘辜。劉賽煙花而復作囊家,杖以未儆。丁奇商販而肆行賭博,懲之使戒。周玄被誘生情,薄懲擬杖,律照和姦。花氏妻妾宣淫,重笞示辱,法當官賣。金簪附庫,周紹免供。
判罷,諸犯俱押去召保。趙成發下獄中,當晚即討過病狀。
可憐做了一世惡人,到此身死牢獄,妻妾盡歸他人。這才是:
善惡到頭終有報,只爭來早與來遲。)

 

(喬氏得知大仇已報,方解喬氏當日在趙成家,夢見團魚說話,後來若不煮團魚與王教授吃。怎得教授見鞍思馬,吐真情與王知縣。所謂「殺我也早,燒我也早」,在夢驗矣。若當時這簪子不被趙成妻子搶去,後來怎報得這趙成劫搶之仇,所謂「尋得著也好,尋不著也好 」,其夢又驗。當時嫁了王從事,卻被趙成拐去,所謂「這個王也不了」。後來又得王知縣送還從事,所謂「那個王也不了」,團魚一夢,無不奇驗。)

 

(後人單作一詩,贊王知縣不好色忘義,就成了王從事夫妻重合,編出一段美談。在汴京城傳為民謠云:
見色如何不動情,可憐美少遇強人。
五年月色西安縣,滿樹桃花客館春。
墨跡可知新翰墨,烹魚乃信舊調人。
若非仗義王從古,完璧如何返趙君。)

 

終場

時間:黃昏向晚

場景:靈巖山剪香涇

 

(且說王從事,退入私衙,將前項事說與喬氏。喬氏得報了宿昔冤仇,心滿意足,合掌謝天。這只金簪,教庫上繳進,另造一隻存庫。臨安百姓,只道斷明了一樁公事,怎知其中緣故,知縣原為著自己。那時無不稱頌錢塘王知縣,因賭博小事,審出教唆之人,除了個積惡,名聲大振。三年滿任,升紹興府通判。又以卓異,升嘉興府太守。到任年餘,喬氏夫人,力勸致仕,歸汴梁祖業。王從事依允,即日申文上司,引病乞休,各衙門批詳准允。收拾起程,船到蘇州,想起王知縣恩德,泊船閶門,訪問王知縣居處,住在靈巖山剪香涇。王從事備下禮物,放船到瀆村停泊,同喬氏各乘一肩小轎,直到剪香涇來。先差人投遞名帖,王知縣即時出門迎接。)

 

(此時王知縣,因當年還妾一事,爾後正室夫人又許配一女為側室,終於陰德感天,生下一子,取名德興。此時已有七歲,讀書甚是聰明。而王從事在汴梁城知縣府中,與喬氏日夕徜徉其間。然喬氏終身無子,因此只好立從堂兄弟之子為嗣,取名靈復,暗藏螟蛉之義。)

 

 

(當天王從古在靈巖山剪香涇源晉亭等待故人到來,望見滿天蒼茫紅豔的暮色,心情悽愴彷徨。)

 

王從古見有兩乘小轎,便問:為何有兩乘轎子?

 

來回稟的隨從說:太守夫人,一同在此。

 

王知縣心上不安,傳話說:我與太守公是故人,方好相接,但夫人那有相見之禮?

 

(跟隨的只道王知縣不肯與故人夫人相見,實不知其中卻有一個緣故,王從古又令小廝停下腳步,拿出一塊綠雲綃,上書:當年娶妾為寧馨,妾去桃花又幾春。
不是廣文緣不斷,為教陰德顯王君。並託小廝暗中交予喬氏。)

 

(鏡頭:兩頭轎子前的管家,見到王從古隨從匆匆到來,喝令將轎子停下。王從事將簾子掀起往外望。)

 

隨從報:我們家老爺交代,男女有別,故礙於禮法,只怕不便與夫人相見,因此…。

 

(建議鏡頭:焦距逐漸拉近在,一臉五味雜陳的王從事。)

 

王從事:既是如此,先送夫人回返吧!

 

(鏡頭:喬氏在轎中聽聞,雙手緊握,神色淒迷哀傷。)

 

(小廝見王從事的轎子離去,在喬氏正要隨轉轎歸船時,暗中側耳告知管家,說要交託喬氏此綠雲巾帕。並到轎簾前輕聲和喬氏請示。)

 

(建議鏡頭:喬氏稍稍掀開簾幕一角,拿得巾帕,焦距放在喬氏手拿巾帕,於轎中見得上面的字句,止不住紛紛落下淚來,雙手糾結緊握著巾帕。)

 

管家:回轎!

 

(滿天夕陽,紅豔如血,王從古從亭中望見喬氏的轎子從山路下離去,一臉悲戚之色。)

 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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